北京第三区交通委眼皮子底下那些不规范的操作 （上）
我来试试水～
1.
大年三十前一天，人类史上最伟大的人口迁移到达一个小高潮。北京第三区交警支队支队长王磊盯着门口的春联陷入沉思。
上联：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下联：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横批：扣十二分。
嗯，非常有交警支队的特色了。
放假是不可能放假的，这辈子都别想了。
别人上班他们上班，别人放假他们加班，为了北京的交通安全，他们还能再砥砺前行五百年。
不过今年有点小特殊，队里面新来一个小交警叫刘启，老听底下人叫他刘户口。刘启他爸是航母上的飞行员，半年靠一次岸，一次休一个月，这次休假赶上了农历新年简直是千年等一回。
另一件是他们队里的周倩，千顷地一棵苗，刚来的时候全队的单身汉都沸腾了，但没成想，嚯，这姑娘特别能打，原本是刑警队的好秧子，她爸爸动用一切人际关系试图把他从人民警察队伍的后门里薅出去未遂，两相僵持之下才来了相对没那么血雨腥风的交警支队，王磊去朝阳区刑警支队提档的时候支队长白振赫的眼神有多怨毒就不必说了，让他恍然间有种身上被开了窟窿的错觉，当然周倩在城区道路上别停肇事逃逸车辆这种鬼故事就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比别停肇事车辆更可怕的鬼故事是周倩二十八了还是单身，周倩妈妈今年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对象，据说是个北京长大的澳洲混血，前几天悄悄跑过来找王磊，希望安排值班表的时候通融一下。
拳拳爱女之心。
行吧。
说王磊是个没有家的人，这不精确。他也曾经有妻有女，但碍于这份工作特有的微薄工资以及在东八区和西十二区之间疯狂横跳的作息，前妻在六年前带着他们两岁的女儿离开了他，原本每个月还能见上一面，但三年前女儿得了肺炎，北京的风沙不利于康复，前妻就把工作换到了杭州，半年前她嫁给了一个小五岁的建筑师。小伙子人不错，很招小孩子喜欢，如今已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了，更加没有王磊什么事情了。
六年间，年事已高的父母又先后而去，原本他还有俩发小号称要和以后一起去养老院双排开黑，但现在人家也是已婚男人了。
王磊在四十岁的档口喜提空巢老人的小目标，春节少先队员下社区慰问的重点盯防对象先安排上，至于活不活得到那个时候两说。
交警支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反正顶了刘启的坑再多顶一个周倩的也不是事儿，愉快的应承下来，他虽然看上去是个性格坚硬的中年男人，在工作中也是一丝不苟到变态的地步，私下里却有着与职业不相符的温柔，全都悠悠寸草心地投射给了队里的小年轻。
人人都知道——支队是我家，队长我妈，幸福的王队长，快乐的交警支队。
刘启走的时候有点别扭，撅着嘴说早知道世界上有刘培强和香菜他宁可不投胎，王磊非常顺手地摸了摸这个二十四岁年轻人有些扎手的后脑勺：“本命年了多吃饺子。”，完全没留意对方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瞬间上色的耳朵，并小声哔哔其实去年才是狗年他本命年都过了。王磊唯一记挂的是公寓楼下的流浪猫，不知道他不回去它们会不会饿到。
2.
工作的性质注定了王磊饭无定时，从前前妻还会在他晚归的时候给他留一碗馄饨叮嘱他一定要吃，现在具体吃几餐吃啥到底吃不吃的上完全随缘。
有的时候刑警大队过来查录像，一查就是一通宵，跟他有梁子的那个白振赫偏好辣口自己就跟着蹭点水煮肉片。
有的时候在高速路上设卡，那就吃休息站的嘉兴五芳斋粽子和茶叶蛋。
有的时候发小偶然间福至心灵想起还有茕茕孑立的三石兄弟，会路过的时候随机在传达室投放生煎包让他自取。
就这样让王磊可着劲瞎造好几年，胃开始不舒服。
本来胃溃疡这种小毛病也和腰椎间盘突出以及下肢静脉曲张一样属于他们职业病的一种，王磊也不是很上心。
基本上就是钢铁直男三联，疼了就趴一会儿，再疼喝点热水，再再疼就来两片达喜。
只是最近购药的频率略高，药店老板娘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搞批发的。
今天是大年初四，返程务工的开始，所有人也都回来上班了。
连续执勤48小时的王磊略蒙逼，他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吃饭到底是几个小时以前了。
刘启给他递上一饭盒的饺子，说是姥爷让给的，谢谢他给他顶班，还有一朵扎染的玫瑰，是妹妹给的，学校手工作业，做了好多家里都没地方放……
王磊把花插进矿泉水瓶，饺子吃了俩就觉得胃疼，猪肉大葱馅还有点甜，是南方口。听说刘启妈妈家里是香港人，迢迢万里嫁到北京来也是真爱无敌了。
早上局里领导过来视察，王磊和副支队何连科坐在一起。开会的主要内容是动员工作，马上就是春节返程的高峰期，大家不可以放松警惕，要配合其他兄弟单位。刘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得眼皮打架的时候看到王磊和何连科低语了几句，随后弓着背走出会议室，几分钟后弓着背回来。
他怎么了？
刘启顿时精神了，身子往前探了探，王磊背朝着他坐着看不见脸。
会开完了该巡街的巡街，该指挥交通的指挥交通，刘启跨上他拉风的摩托车前回头看了一眼，王磊正站在门口给刚子他们几个交代工作，仍然是他们一米八三九头身爱岗敬业的男神队长，不修身的制服罩着他偏瘦的身形显得有些垮，神色如常就是脸色青白。
王磊似乎感受到刘启的目光抬头看他，温柔地一笑朝他挥了挥手，刘启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不可控地飞起两朵红云，忙不迭地戴头盔，动作太快险些戳到鼻子。
“刘户口，你今天很反常啊，魂不守舍的。”
是信息技术科过来调监控的李一一，悄无声息地站到他身后。
“靠，要你管，李长杠。”
说完刘启一脚油门登到底。
李一一吃了一嘴土，今天这个刘户口很反常啊，不对，是相当反常。
3.
又是忙到飞上外太空和太阳肩并肩的一天，王磊的胃不疼了，收到了发小的羊肉烧麦投喂，吃了十个，结果等太阳落山了室外温度下降了八个度，胃剧烈地绞痛起来，而外面甚至还飘上了雪。
自己摸了摸额头，居然还发起了烧。
肯定是羊肉烧麦有问题，雷大头那个王八蛋专业坑他一百年。
王磊虚弱地点开通讯录。
“喂，嘛呢？”
“啊？吃烧烤呢！”
王磊把电话挪远一点，雷大头那边很吵，他抬高了嗓门朝手机喊，轰得王磊脑仁都一块疼起来了。
“没事儿。”
王磊挂了电话又虚弱地趴回办公桌上，看起来就自己吃的那一屉烧麦有问题。
赶地铁转公交回公寓是不现实的，王磊慢腾腾地挪到休息室的长沙发上，把脸埋进膝盖里，迎接潮水一般一浪一浪向他扑来的疼痛。
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王磊唰一下坐起来，就看见刘启探了半个头进来。
“有事么刘启？”
“没……没有，我就看看，看看我是不是把水杯落在这里了——队长你这么晚还不回去啊？”
马勒个基的，话题转得好生硬啊。
“没什么，还有点事情，你早点回去吧。”
刘启轻轻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刘户口你翻什么呢？”韩朵朵看见他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撅着屁股在那翻箱倒柜一个小时了，终于忍不住道。
“什么户口户口的，叫哥。”
“你有见过偷自己妹妹手工作业的哥哥么，亲？”
刘启直起身子。“我不是都补给你一个拉风酷炫的铁皮存钱罐了么？你有完没完啊。”
韩子昂从厨房里出来。“户口朵朵食饭啦，朵朵快把泡泡糖吐掉，户口你找什么啊？你爸私房钱不在那了啦。”
“姥爷我们家胃药放哪儿了？”
“胃药？”韩子昂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作什么？你胃痛啊？”
“没有，我同事。”
“啊？同事？男的女的？几岁啊？”韩子昂两眼放光。
“哼，肯定是女的，跟咪了我手工作业的是同一个。”
刘启抬手就给韩朵朵一个脑瓜蹦。“让你再多嘴。”
韩朵朵捂住后脑勺。“啊！刘户口！姥爷你看啊～刘户口欺负人啊！”
“好啦好啦，别吵了，户口不要打妹妹了，快点出来食饭呐。”
刘启基本上一晚上没睡，脑子里飘荡着王磊的影子。
王磊摸他脑袋让他多吃饺子。
王磊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王磊蜷缩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王磊怎么腿那么长腰那么细人那么好看。
刘启试图赶走这些影子却是徒劳，他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枕头里。韩朵朵在下铺用脚踹他的床板。“刘户口你是不是疯了？快别动了。”
一大清早，家里人都还没起，刘启就从床上爬起来去最近一家刚开门的药店买了一盒胃炎甘糖浆往队里赶。
晚班的同事还没走，他悄悄摸到休息室，就看见王磊披了一件外套，面朝里睡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队长，队长？”
王磊没反应，刘启把他翻过来，王磊闭着眼，脸煞白，浑身发抖。
刘启摸了摸王磊的额头，凭着他有限的生物知识他觉得王磊是发烧了，刘启一下子慌起来，伸手晃他。
“队长你醒醒，队长！”
“嚷什么嚷什么，听得见。”王磊睁开眼睛，刘启的脸快贴到他鼻尖了。
“队长去医院吧，能动么？”
动可能有点困难，但是让刘启背着出去太丢人了，王磊艰难地点点头，爬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刘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朝着大门的方向走。现在的年轻人倒是真的很实在，说能动就连扶都不扶一下。
从休息室到支队大门王磊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刘启想开车去，被王磊拦住。“这是队里的车。”
行吧。
刘启又领着王磊走到自行车棚，指了指自己的那一辆。“这是我的。”
“这个不可以载人。”王磊疼得要休克了。
刘启着急起来，暴躁地一拍自行车后座。“你上不上来！”
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好时候，王磊吸了一口气坐到后座上。刘启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给王磊披上，又用袖子把两人捆到一起。“你抱紧我啊，不要半路掉下去，我不会捡你的。”
王磊闭着眼睛贴着刘启的后背抱着刘启的身体，感觉到周围的风动了起来。年轻人的体温很高，像个火炉一样，暂时地缓解了疼痛，迷迷糊糊中刘启的一只胳膊好像环住了自己的后腰。
王磊小声嘱咐他。“两只手开车。”
“你真啰嗦，我对我妹都没那么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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